成都少城公园(下)

今日的成都人民公园(原少城公园), 和其它的城市公园比起来, 也没有多大的差别. 每天都有市民来这里晨运和饮茶. 只见有人舞剑耍太极, 有人跳舞合唱歌, 还有人在地上写着大字. 一派悠闲巴适的景象. 人群中究竟还有多少人还记得, 或着还在乎这公园的历史呢? 实际上, 这个公园的历史可就是四川及成都的一部现代史呢.


建于1911年的少城公园, 是成都的第一个公园. 公园很快就要当上百岁寿星了, 值得庆祝一下. 在建园之前, 少城公园这里曾是八旗营地中正蓝旗的一部分. 当时, 与汉人居住的成都大城相对, 成都的八旗营地被叫做满城或少城. 满城建有城墙, 是个城中之城, 专供旗人官兵及其家属居住, 一般的汉人与什么的不得随便入内.


清朝采用旗民分治的制度. 满蒙旗人都住在少城里, 与大城里的汉民老死不相往来. 旗民之间也不许通婚. 而世袭的旗人有着朝廷的钱粮供养, 不用工农而不愁吃穿. 这样, 八旗子弟难免就变得游手好闲了起来. 他们住在北京式的四合院里, 讲着北京官话, 完全不用熔入当地的社会.


可是到了清末, 八旗铁骑已变成了纨绔子弟, 不能骑马打仗了. 往日的威风不再. 在废除了旗米供给制度之后, 没落的贵族生活就日渐窘迫了. 只是, 贵族那高贵的面子, 还是放不下来. 那怕家里穷得只剩下一条裤子, 也要打肿脸充一下胖子. 肥肉抹嘴的故事可能讲得就是这回事.


一天, 有个没落的贵族正在茶桌上, 向别人吹嘘家里如何有钱. 只见他摸着油光光的嘴巴, 说家里每顿都能吃上肉. 就在这时, 他的儿子光着腚, 跑过来说: 不好了, 家门口挂着那块你擦嘴的肥肉, 被猫儿叼走了. 贵族说: 还不快叫你妈去追呀! 儿子说: 妈没有穿裤子呢, 裤子被你穿走了呀!



为了解决旗人的生计, 当时的成都将军和四川道台, 将少城内的正蓝旗衙门, 荷花池及永顺, 永清, 永济三条胡同改建成了一个公园. 因公园建在少城, 就俗称少城公园. 少城公园对非旗人开放, 以收取门票, 补贴旗人的生活. 此外, 旗人也可以在园内开业谋生. 现在人民公园内的几家茶馆和饭馆, 可能就是源自那个时期.


辛亥革命之后, 四川军政府与满城旗人谈判, 达成了和平协议. 旗兵只要缴械并交出兵工厂就行了. 缴枪不杀. 从而避免了一场对旗人的大屠杀. 满族人也得以在成都长期居住下去. 后来, 少城没了, 胡同不见了, 四合院也没剩几间了. 满汉也就混居了起来. 满族也就慢慢地被汉化了. 不过, 其对文化界的影响还是十分深远的. 君不见, 到处都是为清皇歌功颂德的小说和电视剧.


四川军政府在接办了少城公园之后, 就在公园里修建了辛亥秋保路死事纪念碑. 此后, 少城公园就成为成都各界群众的活动场所. 每逢大事, 人们就会在这里集会.


七七芦沟桥事变之后, 四川省主席刘湘决定率川军出川抗日. 1937年9月5日, 四川各界就在少城公园集会, 欢送刘湘率领川军出川抗战. 公园的空气中飘荡着军人朗诵的诗句: 男儿立志出夔关, 不灭倭奴誓不还, 埋骨何须桑梓地, 人生处处有青山！



十万川军将士从四川出发, 身穿单衣, 脚着草鞋, 戴着斗笠, 背着一杆破步枪, 踏上了长征的征途. 川军步行了3000里, 穿过秦岭, 四个多月之后才到达了山西抗战前线. 随后又转战晋东和鲁南地区. 在八年抗战之中, 这支被别人看成杂牌军或军阀兵痞的川军, 为中国付出了重大的牺牲.


1938年1月20日, 带病出征的第七战区司令长官兼第二十三集团军总司令刘湘, 出师未捷身先死. 病逝前, 他留下遣嘱: 抗战到底, 始终不渝, 即敌军一日不退出国境, 川军则一日誓不还乡! 后来, 刘湘被葬在成都武侯祠的旁边. 刘湘墓园在文革中遭到破坏. 如今, 墓园仍是冷清一片. 和武侯祠的热闹不能比.


在1938年的台儿庄会战中, 川军122师死守滕县4天半, 付出了全师覆灭的代价. 师长王铭章, 在身负重伤之后, 为了不做俘虏, 举枪自尽. 同一年, 在少城公园的湖心岛上, 建立了一座王铭章纪念铜像. 那就是由著名雕塑家刘开渠先生设计的王铭章骑马铜像. 不过, 现在在公园里已找不到这座铜像了. 很遗憾, 有人看这铜像不顺眼, 拆除了. 不过, 在公园的东门, 可以看到另一座川军战士像.


此外, 在凇沪血战中, 川军也付出了重大的牺牲. 刘雨卿的第26师坚守阵地七昼夜, 与日军血战到底. 全师四千多人只剩下了六百多人, 伤亡率高达85% 而杨森的20军与日军血战七昼夜, 伤亡高达八千多人. 仅804团, 在恶战了一夜, 收复了失地之后, 全团官兵仅剩下百余人.


在八年抗战中, 共有300万四川人出川充实了前线各部队. 其中伤亡人数高达70万, 居全国各省之冠. 此外, 在抗战最困难的年代, 四川也负担了一半的全国财政支出. 从四川征收的粮食也占全国总征收量30-40% 重庆也成为民国的战时首都. 人们不应该忘却四川人民对抗战作出的无私贡献.



1944年7月7日, 为了纪念川军抗日战士, 成都东门城门外, 矗立起一座青铜塑像. 那也是刘开渠先生的一件大作, 川军抗日阵亡将士纪念碑. 只见身穿单衣短裤, 脚穿草鞋, 打上绑腿的一位川军战士, 手握旧式步枪, 胸前挂两只手榴弹, 背着一把大刀和一只斗笠, 站在基座之上. 这正是当年川军战士出川时的形像.


同样, 这座无名英雄纪念碑, 也历经磨难. 拆毁后又重建. 最后, 为了给成都的道路拓宽让路, 川军抗日纪念碑从万年场十字路口, 迁至人民公园东门处. 从此, 孤零零地立在公园的东门外. 路人也许看也不要看他一眼.


川军出川快73年了. 而日本投降也近65年了. 很久远了. 但是, 还是不要将这300万四川人无私的付出, 完全忘却吧. 走过无名英雄纪念碑时, 默默地想一想那为抗日牺牲的70万英烈吧.